瀟湘竹石圖卷（絹本設(shè)色） 蘇軾 中國美術(shù)館藏

今年適逢鄧拓誕辰110周年，近日中國美術(shù)館推出的“斯文傳古風(fēng)——鄧拓捐贈古代繪畫精品展”令人印象深刻。這批作品上自宋元，下至晚清，其中有傳為北宋蘇軾所作的《瀟湘竹石圖卷》。58年前，鄧拓將個人珍藏的140余件（套）古代繪畫珍品無償捐贈給國家，由中國美術(shù)館永久收藏。正如展覽《前言》所說：“‘清節(jié)邁多士，斯文傳古風(fēng)。’先生之風(fēng)，山高水長，懿德亮節(jié)，令人景仰?！?/p>

鄧拓（1912—1966），原名鄧子健，福建閩侯人，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曾任晉察冀日報社社長、總編輯，人民日報社社長、總編輯。鄧拓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杰出的新聞工作者、政論家、歷史學(xué)家、詩人和雜文家，著有《中國救荒史》《燕山夜話》等。因其篤好書畫，不僅操筆弄翰，在工作之余還注重研究和收藏積累古代書畫。他在《蘇東坡〈瀟湘竹石圖卷題跋〉》一文中說：“蘇東坡所作《瀟湘竹石圖卷》，可謂古畫中杰出作品之一……東坡作畫，簡直隨手拈來，自成一格。無論在紙上、絹上，隨便用墨、用筆，如同寫字一般。細看此圖所畫瀟湘竹石，更加證明東坡畫法具有極大創(chuàng)造性。畫石用飛白筆法，畫竹用楷書及行書撇、捺、豎、橫等筆法，而稍加變化，畫煙水、云山、遠樹則用淡墨點染，氣韻生動?！?/p>

據(jù)鄧拓考證，此畫創(chuàng)作時間當在公元11世紀后半期。畫卷上有歷代收藏家26人題跋，文字達3000余言，卷末有題款“軾為莘老作”。鄧拓說：“五字題款語句簡練、親切，與東坡文章風(fēng)格一致；字體古樸、渾厚，一見而知其為真跡無疑?！鳖}款中的莘老即孫覺，江蘇高郵人，與蘇軾年齡相當，又是同榜進士，關(guān)系非常密切，曾擔(dān)任過7個州的知府，后來被列名于“元佑黨籍”。此畫應(yīng)是為孫覺所作。孫覺的女婿、北宋文學(xué)家、書法家黃庭堅有《題東坡竹石》詩曰：“風(fēng)枝雨葉瘦士竹，龍蹲虎踞蒼蘚石，東坡老人翰林公，醉時吐出胸中墨?！北彼螘嬅颐总涝谌魏蠌氖聲r，蘇軾因“烏臺詩案”而被貶謫黃州任團練副使，他沒有因蘇軾政治落難而回避，而是專程從長沙前往拜訪，二人自然是一見如故。米芾在《畫史》中評價蘇軾的畫：“初見公（蘇軾）酒酣曰：‘君貼此紙壁上?！^音紙也，即起作兩竹枝、一枯樹、一怪石見與。”“子瞻作枯木，枝干虬屈無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無端，如其胸中盤郁也?！?/p>

鄧拓曾撰文表示：“題跋最晚之時間截止于明代嘉靖辛酉，即公元1561年。自此以后，一直秘藏于金陵李家，不肯示人，故無人得知，而為明清以來著錄家所未見?！崩罴乙暈檎鋵殻鄠?。后來不知何故，《瀟湘竹石圖卷》與蘇軾的另一幅《枯木怪石圖》皆為方雨樓所藏。方雨樓為民國時期著名古董商，對書畫鑒賞、金石、碑版、古錢幣均有研究，徐悲鴻曾聘請他到藝專授課。曾做過吳佩孚秘書長的白堅夫從方雨樓的古玩店買下了蘇軾的兩幅畫作，《枯木怪石圖》被其日本夫人在盧溝橋事變前帶回日本，這幅一直為白家所收藏。1961年生活困難時期，白堅夫想將《瀟湘竹石圖卷》出手，以補生計。鄧拓得知后，找來白堅夫，“展開全圖，雋逸之氣撲人。畫面上一片土坡，兩塊石頭，幾叢疏竹，左右煙水云山，渺無涯際，恰似湘江與瀟水相會，遙接洞庭，景色蒼茫，令人心曠神怡，徘徊凝視，不忍離去?！苯?jīng)過協(xié)商最終以5000元成交。鄧拓用《燕山夜話》的稿費，再變賣自己收藏的14幅古畫，將畫買了下來。據(jù)鄧拓之女鄧小虹回憶：“為了研究和考證，父親從歷史博物館借來歷代絲織品的樣標，用放大鏡細心觀察、分析歷代絲織經(jīng)緯的特點；同時也大量查對蘇東坡不同年代的書法作品，潛心琢磨蘇氏的用筆特點，廣讀蘇東坡所用的金石印鑒，對這幅畫進行了深入細致的研究考證?！编囃氐玫酱水?，異常興奮，曾賦詩《懷蘇東坡》：“曾謁眉山蘇氏祠，也曾陽羨誦題詩。常州京口尋余跡，儋耳郊原撫廟碑。海角天涯身世感，朝云春夢死生知。千秋何幸留遺墨，畫卷瀟湘竹石奇?！笔惆l(fā)了對蘇軾命運多舛、仕途蹭蹬的感慨和對《瀟湘竹石圖卷》的贊嘆。

1964年，鄧拓從自己收藏的古畫中精心選出包括《瀟湘竹石圖卷》在內(nèi)的140余件佳品，無償捐獻給了中國美術(shù)館，其中還有沈周的《萱草葵花圖卷》、唐寅的《湖山一覽圖》、呂紀的《牡丹錦雞圖》、仇英的《采芝圖》等,多屬國之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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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美術(shù)館館長吳為山說：“自鄧拓先生捐贈以來，這批古代繪畫珍品便成為中國美術(shù)館的寶藏，發(fā)揮著巨大的精神價值。2012年，在其百年誕辰之際，經(jīng)過保護修復(fù)的捐贈作品全數(shù)展出，在紀念并表彰其高風(fēng)峻節(jié)的同時，也將他的精神理念傳播推廣。此后，其中的精品力作又10余次露面于各種展覽。鄧拓先生及其收藏為中國文化傳承做出了積極的貢獻。”他特別引用了鄧拓的一句詩：“心愛斯文非愛寶，身為物主不為奴。人民藝術(shù)新天地，展望方來萬里途?！边@正是鄧拓?zé)o私境界和高尚情操的真實寫照。